笔墨绘冬:西泠社藏里的石墨交响
杭州日报讯 古人以雪为砚,以冬为卷,将银装素裹的大地镌刻成雅致的诗画,让人沉浸于冬日独有的清幽之美与刚强之魄。在西泠印社社藏作品中,便不乏以冬雪为题旨的书画篆刻——方寸之间,可见雪韵;笔墨之下,尽显寒姿。
譬如韩登安先生所刻“最喜孤山雪后来”一印,即以精微朱文篆法,将数句诗章妥帖收束于印面。其布局绵密,线条劲秀,犹如梅枝盘曲,冰霜之气仿佛凝结石上。
印文“最喜孤山雪后来,野梅几树水边栽,着花不过两三朵,独向人间冷处开”,巧妙捕捉了雪后孤山野梅幽独开放的清寂意象。
梅花作为冬春之交的使者,其凌寒之姿,素来被文人赋予高洁坚贞的品格象征。边款所记“此海宁张冷僧太(史)戊戌春日湖上咏梅诗也”,更点出此作源于一次真实的湖上寻梅雅事,使这方小印不独为景而刻,更是因心成迹,凝结了一段冬日清欢。
韩登安所作另一圆印“雪压冬云白絮飞”,则可视为其在印风与意境上的进一步拓展。
此印取毛泽东《冬云》诗意,以圆制为基,七字作放射状排布,线条虽细若游丝,却韧如精钢,于有限印面中营造出雪花纷飞、云涛翻涌的动势。
从“孤山雪后”的静寂幽独,到“雪压冬云”的磅礴动荡,可见韩登安在不同阶段对“冬”这一主题的多样诠释。
而韩登安晚年为安之同志所刻印章及题赠,书风渐趋质朴率真。印文是“梅花欢喜漫天雪”,这种褪尽繁华、返璞归真之境,恰与冬日气质暗合——万物看似萧瑟,实则于静默中蕴藏着来春的生机。
若说篆刻是在石上经营冰雪乾坤,那么水墨丹青,便是在纸绢上抒写胸中寒林丘壑。
吴昌硕的《雪菊图》以金石笔法写菊,使菊枝如篆籀般刚劲,墨叶浓淡交织,金黄菊蕊愈显夺目;一旁怪石则以渴笔挥扫,虚实相应,设色虽浓艳却古拙浑厚,打破旧法,于雅俗之间绽出凛冬中的顽强生机。
同样以笔墨响应冬日的,还有吴茀之与谢海燕笔下的《雪松》。
二人以浙派笔法共写寒枝,水墨淋漓间,雪覆松针,宛如琼枝玉叶,颇有“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”的诗意。
画面既得雪松的苍劲,又具雪花的轻盈,肃穆中暗涌春意,恰似“瑞雪丰年”之吉兆。
而诸涵《孤山艳色》则直以西泠印社所在的孤山为景,写松梅共傲霜雪之姿。
画中松干仍见篆籀笔意,松针则以侧锋阔笔扫出,施以金黄、赭石等暖色,与淡墨渲染的怪石构成“红与黑”的视觉交响。
此作作于1979年印社七十五周年大庆之际,因而松梅之象,已超越自然景物,更承载着艺坛结社、薪火相传的深意,将时序轮回与人文历史巧妙勾连,为冬日主题添上一笔厚重的人文注脚。
这些社藏佳作,或是刀刻的刚劲、或是水墨的淋漓、或是色彩的明艳,皆是古人与自然对话的印记。如今再赏这些作品,不仅能品悟艺术之美,更能拾起那份“于喧嚣中寻宁静”的生活智慧,让冬日也多了几分诗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