杭州日报讯  西藏那曲市是浙江对口支援城市，海拔4512米，是全国海拔最高的地级市。

李浙峰早已习惯了这里高寒低氧低压的高原环境。即将返杭的他，对这片土地满怀不舍之情，闲暇时他就到藏族同胞家里走走，看看自己一手张罗的杭嘉援藏展示馆，还有杭嘉新村和杭嘉医院……

李浙峰是浙江省对口支援西藏那曲市指挥部副指挥长、西藏自治区那曲市人民政府副市长。2022年7月，李浙峰与其他6名援藏干部人才来到那曲，并在杭嘉公寓的标语墙上郑重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。

签名墙上，“缺氧不缺精神，艰苦不怕吃苦，海拔高境界更高”的红色标语，让援藏干部们感受到了肩上沉甸甸的责任。标语下面，签着密密麻麻的援藏干部的名字，鼓舞着一批又一批的援藏干部。

杭嘉公寓的签名墙上签着密密麻麻的援藏干部的名字

1994年，对口援藏大幕正式拉开。根据中央和省委的统一部署，杭州自1995年开始选派第一批干部对口支援那曲，此后每三年轮换输送一批援藏干部，累计选派援藏干部人才10批56人，投入援藏资金近11亿元，实施援藏项目182项。随着一大批标志性工程的建成，那曲的基础设施、经济产业、文教医疗等面貌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。

第十批杭州援藏干部人才共12人，包括干部3人、医务人员8人、律师1人。李浙峰就是其中之一。眼下，又该到交出“接力棒”给下一批援藏干部的时候了，他们都在思考：3年，跨越3600公里的援藏，给那曲带来了哪些改变？能给下一任援藏干部留下怎样的经验？

日前，“跨越山海看振兴”杭州日报大型主题采访活动采访组奔赴这片雪域高原，追寻杭州援藏的印记，倾听那里发生的故事。

雪域高原上，那些关于生命的故事

3年前和李浙峰一起奔赴那曲的，还有4名杭州医生：杭州市西溪医院普外科医生江元、杭州师范大学附属医院急诊科副主任李友军、杭州市中医院内分泌科医生罗云、杭州市妇幼保健集团妇产科医生陈涓涓。

那曲的经历，让他们一生难忘——

江元担任的是那曲市色尼区人民医院副院长。由他牵头的“抬头挺胸”医疗公益项目已在那曲有了一定的知名度。

“去年我爸爸参与了这个项目，去杭州做了手术，现在已经跟正常人一样了。今年我叔叔也去杭州做这个手术了。”藏族同胞嘎玛所说的项目，正是“抬头挺胸”医疗公益项目。

那曲高寒缺氧，有不少脊柱畸形患者长期饱受病痛折磨。看着手术成功后的叔叔甩掉了拐杖，嘎玛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。“有一个藏族同胞是坐着轮椅来的，我们援藏医生罗云通过针灸让他自己走出了医院。”江元说。

据介绍，杭州援藏医疗团队开展的“抬头挺胸”医疗公益项目于2019年启动，对那曲市的脊柱严重畸形患者及膝、髋关节畸形患者进行筛查和治疗。目前已完成筛查1200余名患者，并免费援助181名病患到杭州治疗。

李友军在那曲的身份是色尼区人民医院急诊科医生。眼下，正是那曲挖虫草的季节，却是李友军最忧心的时候。挖虫草看似简单，实则风险高。虫草往往都生长在雪线之上，山高路陡，没有植被，风雪说来就来，更危险的就是雷暴。

李友军曾接治过采挖虫草时遭遇雷击的一家三口。“最严重的是爸爸，接治时已烧得焦黑，人已休克；妈妈和孩子的伤情稍轻一些。急诊就是与时间赛跑，他们用面包车往医院送，我们开着救护车往山里赶，两个多小时才在半路相遇，一路上都在做心肺复苏。”

这件事对李友军触动很大，他开始在那曲推广心肺复苏，并将“心肺复苏课”开到村里、学校里、社区里，“把最简单的抢救技能教给大家，就能争取抢救生命的宝贵时间。”

陈涓涓是这支队伍中唯一的女医生，肩负着特殊的使命——负责色尼区人民医院妇产科。刚到那曲，陈涓涓才了解到，那曲产妇多有乙肝和梅毒，当地村民接生习惯去找村里德高望重的人，很难做到母婴隔断和健康产后护理。

陈涓涓首先想到的是要培训村医，她通过下乡义诊对村医进行孕期检查、母婴阻断、产后护理、孕妇心理健康等方面的培训，三年走遍那曲145个村社区。

有一次，陈涓涓正在吃饭，忽然接到油恰乡牧民临盆的电话。情况非常紧急，她放下碗筷就往油恰乡赶，牧民也往那曲赶，中间会合后又在就近的村医院进行了预处理，再把孕妇接到色尼区人民医院，最终该牧民生下一个健康的宝宝。

“我们后来得知，这个妈妈此前已有一个孩子没了。二胎她原计划还是在家分娩，但中间出现了早产、难产，情况非常危急，最后才打了医院电话。说明我们的培训还是有一定作用的。”陈涓涓说。

海拔4512米，崛起一座“杭嘉新村”

位于唐古拉山脉与念青唐古拉山脉之间的色尼区那曲镇罗岗村，如今有了个新名字——“杭嘉新村”。这是由杭嘉援藏工作组协同援建的新兴社区，也是“千万工程”试点示范村。

采访组来到这里时，只见成片的青瓦白墙的装配式建筑鳞次栉比，沿街道路正在硬化中，文化礼堂已经结顶，脚手架错落有致，挖掘机轰轰作响，远处的雪山隐约可见……

每家每户的门前安装的光伏板早已启动运行，产生的电能就储存在门后的储能柜里。“这里有16组蓄电池，可储电15度左右，村民自己用不完。”那曲镇镇长嘎次这样介绍说。

嘎次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，但他在杭州电子科技大学读了四年书，对杭州和那曲两地的情况都非常熟悉。见到来自杭州的采访组，他说得最多的就是“扎西德勒”，真心感谢杭州援藏干部们的关爱和帮助。他还说：“房子能住进来只是第一步，要稳定住辖区还需要就业及上学、就医等配套保障，这些都在一步步落实中。”

“千万工程”试点示范村“杭嘉新村”

推开杭嘉新村A-6-1室的大门，这是一个带有独立院子和阳台的二层小楼，总面积有200多平方米。楼下是起居室，包括厨房、客厅和卫生间；楼上有三个房间和一个大露台。“5月份已拿到钥匙，接下去全镇18个自然村的85户共580余人都将搬入杭嘉新村。这里不仅比原来的房屋更加牢固、敞亮，还能够让村民享受到一体化公共服务，供电、供水、供暖、通讯等基础设施一应俱全。”嘎次说。

据介绍，杭嘉新村一幢房子造价约40万元，政府出资50%，另一半通过融资贷款，村民以牛羊入股获得收益后还贷。据介绍，当地积极探索“三牧联动”改革，通过政策引导和市场机制，鼓励村民将草场、牦牛都入股到合作社，借助浙江援藏力量，依托“智慧牧业”平台，科学养殖和管理，提高牧业生产的效率和质量，年底享受合作社的分红。

而在李浙峰看来，杭嘉新村是“千万工程”在那曲的生动实践。“杭嘉新村集中改善群众居住环境，通过土地流转，促进包括牦牛产业在内的各方面产业发展，发展壮大农村集体经济、增加群众收入，体现了‘千万工程’经验的精髓。”

“杭嘉新村样板”正在色尼区及那曲市其他地区铺开。目前，浙江援藏共投入资金5870万元，帮助色尼区打造3个“千万工程”示范村，155套独栋房屋已全部建成，乡村面貌焕然一新。

和杭嘉新村一起崛起的，还有那曲市色尼区医疗集团中心医院杭嘉医院。目前，该医院已完成整体装修，设置了22个科室，配备了84个床位，预计今年7月能完成搬迁并投用。

杭嘉医院已完成整体装修，预计今年7月投用

“天下没有远方，有爱就是天堂”

回首三年的援藏经历，第十批杭州援藏工作组在工作总结中郑重写下了几句话：“以政治建设为统领，着力打造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援藏铁军；以项目产业为关键，着力夯实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物质基础；以文化交融为纽带，着力加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情感链接……”

看似抽象，实则每句话都是实实在在的工作。

以项目产业为例，杭州援藏工作组打造了10个援藏标志性项目：建成色尼区首个3A级景区——夯措景区；高标准建设塔恰拉姆蔬菜直销基地，每年为社区增收100余万元；建成集团式中心医院——杭嘉医院；建成那曲市首批涉及5个街道11个社区65个小区的“智慧社区”；建成塔恰拉姆山民族团结公园……

根据计划，19个项目总投资70622万元，截至2025年5月，已拨付资金67122万元，资金拨付率95.04%；完工17项，完工率89.5%，预计今年7月可实现全部完工。

此外，杭州援藏工作组还围绕浙商开展招商引资，展现“八八战略”在那曲的实践：杭州锦江集团地热供暖项目、浙江天顺集团与嘎尔德牦牛奶制品合作项目成功签约；西藏浙江商会成员投资新建的神力时代广场、那曲浙北仓储物流园等项目相继落地；国家能源集团“欧玛亭嘎100MW风电”新能源项目建成。

回顾这三年，李浙峰说：“我们通过援藏项目落地、产业发展释能、体制机制创新等，将打造雪域高原对口支援新高地的成果展现在色尼大地，不断提高广大藏族同胞的获得感、幸福感、安全感，让援藏成效随着项目产业的落地可看、可用、可感。”

离藏回杭，不是离开，而是为了薪火相传。临别时，他们对这片羌塘高原充满了期待和思考——

“改变并非一朝一夕的事，那曲的发展肯定需要时间，我希望我们能在这片土地上播下种子，种下新的理念，只要给予时间，我们就能静待花开。”陈涓涓对那曲充满信心。

“我们采取‘团队带团队、专家带骨干、师傅带徒弟’的方式，通过业务学习、讲课、病例讨论、手术演示等来提升本地医生的能力水平，为当地留下一支带不走的队伍。”罗云有些依依不舍。

“我的援藏生涯其实远没有走完，援藏干部必定是我一辈子的最亮眼、最厚重、最宝贵的标签。返杭后，我将继续做好两地沟通联系，让更多的浙江人认识西藏、了解那曲、支持色尼。”色尼区卫生健康委副主任李洋说。

“杭州在经济发展、社会治理、民生服务等方面的好经验，已移植到那曲了，但还需写好‘后半篇文章’，包括加大后方对接力度、加快消费帮扶破题，尤其是需要在体制机制上形成经验。”这是李浙峰的思考。

……

三年高原耕耘，援藏干部们历经了高原疫情的艰难考验，深植了第二故乡的汉藏情结。在这里，改变的是高原四季，不变的是“援藏精神”。

此时，杭州援藏干部们的心情，犹如大型实景音乐剧《文成公主》中那句歌词：“天下没有远方，有爱就是天堂。”